這一夜的月光特別明媚,照著微濕的草地上,將一切都染上了一層銀霜。
精靈王的銀髮也在月光的撫摸下顯得更加閃爍,除了左額前的那抹紅,依舊豔麗。
繁忙的工作令他不得不出外走走,若然再留在滿是文件的房間裡,他生怕會直接把房間砸毀。
「殿下。」身後的隨從突然開腔,似是有意阻止冰炎再往林間走去。
「沒事。」
「殿下,也許到後園走走吧,樹林不太安全。」侍從有點著急了,他再次嘗試阻止精靈王往黑壓壓的樹林走。
冰炎不耐煩地揮一揮手,「夠了,沒我准許,所有人不得進入樹林。」
從來不往樹林裡走的冰炎,今天煩躁得只是將所有人隔絕,於是他一意孤行地更是往樹林深處走。
這片樹林是皇宮後連接外間的通道,不過由於樹林確在是太大,想要進來皇宮的大概沒到達就已經迷路或餓死。莫名被冠上禁地的森林,卻沒有存在什麼特別原因。
一路上只有寂寥的月光打亮路面,冰炎只覺鬆一口氣。
當在位者,實在是太大壓力了。
每天只能為公務打轉,長久以來,心裡一直空蕩蕩的。他不知道這種空虛感從何而來,明明沒有擁有什麼,為什麼總是有一種失去的感覺?
為了擺脫這種空虛感,只好每天更是瘋狂地埋首工作,直至自己忘掉這種紮在心頭的感覺。
本來寂靜的樹林中,突然傳來一陣很微小的歌聲。
冰炎馬上警戒起來,環顧四周,確認視線範圍內沒有人後,才慢慢朝歌聲傳來的方向走。
悅耳的歌聲愈來愈大聲,冰炎知道自己走對了方向。一聲又一聲叮叮咚咚的聲音,令冰炎莫名地提起了心頭。
他發現了正被月光照亮著,在地上的一個小井口。
正確來說那不是一口井,是一個被封口了,卻在側旁有小窗口的類似什麼埋在地底的建築頂。
那歌聲斷斷續續地響起,伴隨著鐵器碰撞的聲音。
在好奇心驅使下,冰炎彎下身,從那小缺口看進去。
一瞬間,他倒抽一口氣,竟然忘了該怎麼呼吸。
銀白的月光照在長如瀑布的黑髮上,猶如披上了一陣銀霜。白皙的過份的皮膚更似是透明般,纖幼的手腕隨著手臂的揮動,在袖口中若隱若現。那聲聲叮咚是來自於綑於他手上的黑色粗鐵鏈,在月光的浸淫下,他踮腳、扭腰、指尖在空中劃出了完美的弧度,伴隨著那輕哼的歌,成了一隻絕美的舞蹈。
冰炎按捺著狂跳的心臟,朝底下的人輕喊了一聲,「你是誰?」
鐵鏈牽動的聲音倏然停下,歌聲也隨之而中斷。
這次冰炎乾脆一掌轟爛了封頂,月光更是打亮了井底的情況。
底下的人緩緩地抬起了頭,宛如黑矅石的眼睛看向了冰炎,清秀得過份的臉露出了絕美的笑容。
「你終於來找我了,亞。」
*
褚冥漾從溫熱的澡池中站起來,披上了素白的衣袍。
看著一臉緊張的僕人,他沒好心地冷笑了一聲。甩一甩濕透的長黑髮,徑直地經過了僕人走出了房間的正廳。
冰炎就坐在長椅上,等著褚冥漾出來。
纖弱的身軀在單薄的衣袍裡更顯細瘦,這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人,竟然將他帶回來寢室,而且讓僕人去侍奉他沐浴更衣了。
二人在寢室的正廳裡,一坐一站,四目交投,卻什麼話都沒有話。
褚冥漾貪婪地看進那雙依舊厲害的紅眸,心裡泛起百般滋味。
瘋狂的思念,瘋狂的心痛,也瘋狂地痛恨著,眼前這個男人。
勾起了那雙好看的薄唇,褚冥漾輕聲說,「一千年了呢,我的殿下。」他後退了幾步,雙膝一屈,雙掌抵在額前深深地彎下了腰伏在地上。
看著突然行起大禮來的褚冥漾,冰炎急忙把人扶起來。
「你們先退下吧。」示意下人離開後,他依舊拉著褚冥漾的手沒有鬆手。
為什麼會這樣?
明明對眼前這個來歷不明的人一無所知,但卻那麼輕易就帶回來,如果他是來行刺的,那他此舉就是愚蠢至極了。
此時褚冥漾突然輕笑兩聲,「殿下不怕我是來行刺的嗎?」
聽到這樣的話說,冰炎也沒有任何想要警戒的念頭。不知道為什麼,他就是覺得這個人不會傷害他。
是一種沒頭沒腦的信任。
「你到底是誰?」
黑髮少年的臉上露出了短暫的哀傷,但瞬間又被冷豔的笑靨抹去,「我一直等殿下來找我,原來殿下早就忘了我。」
「我是褚冥漾。」
「曾經是冰炎王子殿下的專屬舞者。」
「那你為什麼會被關在那種地方?」
那個如花美豔的笑容終於漸漸淡去,雙眸中矇上了一陣悲涼,「我也想知道啊,殿下。」
*
為了徹查此事,冰炎將所有千年前的大臣調動拷問。
一千年前,精靈皇宮內有一對年輕戀人,他們出雙入對,羨煞旁人。
每次皇室祭典時,黑髮少年都會為聖上獻舞,精湛的舞技得到眾人的讚美,也擄獲了王子殿下的心。
就這樣日復日,年復年,二人的感情愈來愈深厚。
直至一天,精靈王子殿下私自與這名黑髮人類少年結成了生命共享的協定。
精靈漫長的生命和分一半給人類,其中一方死去,另一方也會隨之而去。誰先違反協定,也得死。
精靈皇宮內的長老們聽聞後都差點要抓狂了,即將承繼王位的殿下竟然做出如此驚人之舉。而這個黑髮少年亦成了影響精靈族安危的重要因素,於是,眾臣們偷偷密謀了一個計劃。
將黑髮少年抓起來囚禁,然後讓殿下忘了黑髮少年的事。
就這樣登上了精靈王位,然後過了一千年。
因為生命共享的協定,所以黑髮少年不能死,只能被禁錮在那人跡罕至的地方,直至殿下也回歸主神的懷抱。
一千年了。
褚冥漾站在庭園中,看著明亮的月,他舉起了手,擺動著腰。每一個關節都隨著他哼的調子而動,動作充滿力量,卻又不失柔美。
他知道冰炎在身後看,他故意面向他,再一次跳著冰炎最愛看的舞蹈。
囚禁了一千年的關節,每一下擺動,每一次跳躍,都在訴說著那已經被遺忘的愛戀。
他在跳,他在看,從二人交投的目光中,彷彿讓一切回到了從前,重現那時溫馨的畫面。
可是,他知道冰炎記不起了。
從前那些甜蜜、那些回憶,他通通都不再記得。
旋轉後輕跳起,褚冥漾閉上了眼,感受著身體本能的律動。
眼再次睜開時,我的殿下,你是不是已經沉醉其中了?
「褚,過來。」舔了舔變得有點乾澀的唇,冰炎向褚冥漾伸出了手。
褚冥漾再次露出那絕色的笑容,他一步一步地走向坐在涼亭的冰炎。
那精緻的臉孔,那銀得如星光的長髮,那醉人的豔紅,一切一切,都曾是他的最愛。
一千年。
對精靈漫長的一生,可以說是轉眼即逝。但對於本來生命短促的人類來說呢?
在那個幽黑的地方,是怎樣過一千年?
褚冥漾甩了甩垂落在肩上的黑髮,他無視了冰炎伸出的手,直接跨坐在他身上。
如花似蜜的吻落在冰炎的臉上,褚冥漾輕輕用指尖在那俊美得令人嫉妒的臉上遊走,描繪著這想了千年的臉。
面對這樣的挑逗,冰炎再也按捺不住,粗魯地按住了褚冥漾的後腦,不斷吸吮著對方嘴裡的空氣。溫熱的舌頭在相交起舞,對方的氣息不斷在鼻間交纏著。
此時,褚冥漾突然從背後的腰帶拔出一把匕首,高舉於頭上,正想要刺下去。
刺在這個男人身上。
這個忘了他整整一千年的男人。
明明曾經如此深愛,卻把他忘得一乾二淨的,這個男人。
看著懸在頭頂刀尖,冰炎沒有反抗,甚至連下意識的防衛也沒有。
即使失去了記憶,烙印在身體的信任還是讓他相信這個黑髮情人不會傷害他。
高舉的雙手似是被無形的力量扯著,褚冥漾看著那雙閃爍的紅眼睛,竟模糊了視線。
一滴、兩滴。
不斷滴落。
終於,褚冥漾放聲哭著。
「混蛋!」
「你混帳!為什麼要忘了我!」
「一千年了!你把我落在那裡一千年了!」
有多愛,就有多恨。
被深愛的人遺忘,每天只能在無盡的黑暗中思念和等待。在絕望中期待,又在期待中想要絕望。
他曾經以為,自己的餘生就要在那裡渡過。
他以為自己到死去的一刻,也沒能看上心愛的人一眼,也沒能得知自己被囚禁的原因。
「為什麼⋯⋯你為什麼要把我落在那個地方⋯⋯一千年了⋯⋯」
冰炎寬大而略涼的手撫上了那臉頰,擦去了褚冥漾臉上亂七八糟的淚痕。
「對不起,把你一個人落在那裡等了這麼久。」他輕輕地吻去了褚冥漾臉上的淚痕。
即使沒有了以往的記憶,身體還是牢牢地記住了二人之間的愛。
褚冥漾痛苦的淚仿如一把利刃,在他心頭劃下一刀又一刀。
冰炎緊擁著懷中瘦弱的身軀,一下一下,似是哄小孩般安撫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褚冥漾。
「抱歉,褚。」冰炎把臉深深地埋在那透著淡淡體香的胸膛,「是我不好。」
即使沒有記憶,身體卻仍然記得愛你的溫度。抱著你,手會自然地放在舒適的位置。
腦子裡清楚地知道你每個表情、每個動作都在代表些什麼。
雖然失去了記憶,但也不用怕,褚。
我們之間承諾過的愛,是存於體內,存於靈魂內。
「褚,這次我有好幾千年的時間來贖罪,那你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?」
「我不要!你這個混蛋!」褚冥漾把臉埋在冰炎的頸窩間,似是要將這一千年間的委屈都通通哭光。
冰炎扳起了褚冥漾的臉,深深一吻烙在他的唇上,露出了如以往一樣,強悍又充滿自信的笑容。
「親愛的褚冥漾王妃,請務必讓我這個混蛋償還給你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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聽到蔡依林的歌然後腦洞大開haha
舞孃是指女的,可是我找了好久也找不到男性舞者的詞彙是什麼,所以就舞孃吧哈哈
然後~本來想寫H的,腦卡了所以算了吧XD
一千年~~為愛囚禁一千年,真的有多愛就有多恨啊!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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