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透明的聲音°●×||

在樹上縱身一躍，回到地面。褚冥漾理了理因為小歇而弄得有點凌亂的黑髮，腦裡滿是那個這幾天一直纏繞著他的夢，記不太清楚，唯獨那句不可以牢牢停在腦海裡。

到底是什麼不可以？

煩躁。這幾天的褚冥漾一直很煩躁。對戰賽已經進行了一半，自己的隊伍在三場對戰中輕鬆地勝出了兩場。在對上惡靈學院時，褚冥漾更是想當場大笑三聲，那些黑暗濃密得動動手指就能撥弄。

小隊成功晉級了，可是下一場就會對上冰炎的隊伍。他並不想和學長對打。

在心裡有一小塊很不安份地翻騰著，褚冥漾不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，又再呼。要採用不暴露身份的方法去應賽實在是很吃力，他開始有點不明白自己到底為什麼要躲。乾脆大大方方再面對他們吧？只是每當想到學長，胸口總是會有點揪痛。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，心裡亂作一團，他害怕再對上那雙紅眸會又一次陷進去。

明明已經決定了，不再去碰的。

然那邊也沒有傳回任何消息，看來他是故意要隱瞞自己的。那個夢一直纏糾著他，不安的感覺揮之不散，好像有什麼事情將要發生一樣。

扯下了綁著低馬尾的髮帶，將散亂的髮絲收到紗帽中。

趁今天沒有比賽，去右商店街逛一轉吧。應該會找到能幫幻武偽裝的奇怪東西？畢竟右商街最多見不得光的貨品在賣。

思緒還未完結，地上已經亮起螢藍色的移動陣抹去了褚冥漾的身影。

有別於左商店街，右商店街的空中飄滿了細幼的黑色絲縷，那有意無意取讀到的細囈讓褚冥漾皺起了眉頭。拉緊了紗帽，讓老頭公加固了結界才繼續前行。人心的那些黑暗令人很不舒服。即使是與黑暗生俱來的種族，那純粹的惡意還是會他很想嘔吐。

『主人，這裡有點不妥。』米納斯有點擔憂的嗓音在腦內響起。

我知道。有很難聞的東西混進來了。

褚冥漾按捺著心中的不安感，走進了一家內外都掛滿黑布的小店。在這裡並不會看到店員，商品的層架用一塊又一塊的黑布隔開來，所有的物品都清楚標價，看上了之後放下錢就可以走了。走過了幾行層架，大多數都是詛咒體、奇怪的器官、還有一些極為稀有的水晶、符咒。沒有找到想要的東西，褚冥漾加快腳步走過了那還會動的妖獸眼珠。

「轟」一聲，突然一下劇烈震動，店內垂在半空的黑布震得搖搖欲墜。

褚冥漾馬上跑出店外，看到了相隔大概四個鋪位的對街正濃著黑色的濃煙。掩住了口鼻，還是能聞到那難聞刺鼻的腐臭味。空中的細密黑絲變得濃密起來，褚冥漾緊鎖著眉頭，往冒著濃煙的地方走向。

「與我簽訂契約之物，讓入侵者見識妳的狂傲。」將掌心雷緊握著，讓老頭公佈下結界擋住了那些難聞的氣味，褚冥漾再走向那個被炸出一片黑的店鋪。

四周的人都遠離了爆炸現場，所以褚冥漾能更輕鬆靠近觀察。店舖被炸得面目全非，店面被熏得一片黑，地上有一小塊面積被炸出了一個小洞，那個洞正冒著肉眼可見的濃裂黑氣，緩緩滲出的血水竟正在成形，一隻灰白的手從血水中伸出，一陣腐爛的臭氣變得猛烈。

「是鬼族！」四周傳來驚呼聲，有些人已經架起結界，有些人掏出了幻武、符紙準備作戰，「快請求公會支援！」

褚冥漾皺了皺眉頭。

如果公會介入的話會變得很麻煩，他的行動會被限制，畢竟他並不是公會的人。思緒一邊飄遠，身體一邊本能地往那些從地上爬出來的鬼族開槍。

其實留下來作戰的人不多，大家都不想暴露身份，更多的都不是什麼善男信女，才沒有這麼好心去混進爛攤子。

褚冥漾在空曠的街道上左閃右避，那些鬼族似是傳染病一樣不斷生出來，惡臭在空中充斥著。又一槍將身後的鬼族爆頭，他翻身躍到一旁商舖的二樓陽台，喘一口氣，又再靜靜觀察底下的情況。

一瞬間，街上擠滿了低階鬼族，似是頑強的蟑螂，打也打不走。以他的能力雖然不是不能一次清掉大部分鬼族，可是他並不想太引人注目，特別是穿著然親手造的袍服，一定會有人認得他的。

真是麻煩。還是趁沒有熟悉的袍級來到前清掉？

褚冥漾手中捏著一張符咒，一時間想不出對策。對於這樣猶疑不決的自己有點嫌棄，這樣跟以前無能的自己有什麼分別？在離開Atlantis的一刻就下了決心，不想再被任何人保護，不想再當任何人的絆腳石，不想再令學長為了自己而送命⋯⋯明明是因為變得更強才離開的。

學長為了救自己而犧牲，到最後卻還不是他想的那樣⋯⋯心裡突然沒由來地一揪。

『主人！請別恍神！』

褚冥漾瞬間回過神來，真想狠狠地甩自己一個巴掌。竟然在作戰時魂遊，為什麼只要想到學長的事情都會亂了套？

空氣中傳來微幅度的震盪，細微得只要一恍神就會察覺不了。右商店滿佈的結界開始有點騷動起來，似是有什麼東西在竄來竄去。

糟糕！

收起了米納斯，將符紙丟到地上，那張符紙亮起一陣光後沒入了地上。褚冥漾從二樓的陽台躍到符紙降落的地方，雙手圈了一個小圓形，一點一點光波凝聚在雙手中。

「光聚結集，明為殲轟，光明降至，黯黑消弭。」

一陣強烈的光明以褚冥漾為中心爆發開來，光芒吞噬了那些低階的鬼族，街上瞬間只剩下零星的中階鬼族。

褚冥漾此舉吸引了街道上所有人的目光，也包括了在不遠處剛傳來的支援袍級。冰炎與身旁的阿斯利安低頭說了幾聲，轉過身來往仍然站在原地的褚冥漾走向。

「公會的袍級前來支援了，這裡交由公會袍級處理了，七陵隊長浟，謝謝你的協助。」

學、學長靠得很近⋯⋯

說個話為什麼要靠得這麼近啊！

「不客氣。」強壓著心裡的暴走，褚冥漾微微頷首，還沒來得及解釋現場情況，身後再次傳來爆炸聲。

那些鬼族似是嗅到血腥味的水蛭般不斷湧出來，空中的腐臭味更為濃烈。

「嘖，沒完沒了。」被打斷了對話的冰炎一臉不耐煩，握緊了手中的烽云凋戈，下一秒就躍到爆炸的重心地。

感覺有什麼力量在牽扯他，體內的血液有點按捺不住地沸騰。用心按壓住有點異常的心臟，褚冥漾退到一旁，調整著倏亂的呼吸。

「不可以⋯⋯」

除了學長、夏碎學長和阿利學長是前來支援的袍級，Atlantis隊伍的人差不多全都來了，大概都是剛完賽事乾脆一起過來的。這群戰鬥力爆表的火星人以極快的速度消滅了那些鬼族，但那不祥的預感一直揮之不散。

「不、不可，要阻止⋯⋯」

突然一聲巨響，千冬歲的身後炸出了一個洞，黑色的濃煙中伸出了一隻枯萎的手⋯⋯所有事情都在一秒間發生。

「米納斯！」

以自己最快的反應發出一個水球將千冬歲包起來，然後躍到千冬歲身旁，一槍轟爛了那隻嘔心的怪手，直至看到那隻爛掉了一半的手縮回去才放鬆了繃緊的神經。

「漾漾！果然是你！」千冬歲戳爆了水球，第一句就朝著剛救了自己的紗帽人大吼。

四周的人都停下了手裡的動作，紛紛看向戴著紗帽低著頭的人，手裡還拿著熟悉的掌心雷。

情況僵持了好一會。

重重地嘆了一口氣，褚冥漾終於收起了米納斯，伸出雙手摘下了那遮去臉容的紗帽，如絲的黑髮似是瀑布般從帽子裡瀉下，兩鬢的頭髮被紅色的絲帶束起來。在眾人眼裡看來，那本來普通的五官在歲月的雕琢下更顯精緻。終於解開了斂去自身氣息的結界，一絲清爽的水氣馬上散開，撫過在場的每一個人，也稍微驅散了渾濁的空氣。

「容後再談吧，請先專注解決面前的難題。」

似是應驗褚冥漾說的話，那隻本來被轟爛的手瞬速地再次伸出來穿著過了他的肩膀，讓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，雪白的紗衣瞬間被染成殷紅。

褚冥漾吐出了一口黑色的血水。

「褚！」

冰炎看到一瞬間變得血跡斑斑的褚冥漾後，抓狂般把那個還沒來得及露臉的高階鬼族類似的東西給打回去。

「漾漾，你沒事吧？」喵喵的眼眶泛紅了，急步跑來幫褚冥漾的傷口止血。

「沒事，只是小傷。」安慰般對著好久不見的女友人一笑，竟然有點鼻酸的感覺。

明明以前被揍個腫包也哭喪著臉，現在流這麼多血都臉色不改的漾漾令米可蕥很難過，「喵喵只能止血和處理傷口，剩下的毒素和黑氣要靠輔長才行，要快點回學院，不然康復會花上很長時間。」

褚冥漾還沒來得及回應，下一秒，一根銀針便橫飛刺他的肩膀上，拔出來的時候銀針已經染黑了。

「安地爾！」舉起手中的米納斯對準站在眾人後方的男人，褚冥漾一股被騙了的怒氣橫生，「果然是你！」

「小朋友你這樣懷疑我，我可是會傷心喔。」安地爾從容不迫地無視了一眾指向他的兵器，似是在散步般走到了褚冥漾面前，仔細地看了看那個傷口，「嘖嘖嘖，那些粗暴的傢伙真不會憐香惜玉。」語畢還伸出手指挑了挑那小巧的臉龐。

「安地爾，這並不是你該來的地方。」冰炎咬牙切齒地吐出了警告的字句。

「我是來找你的。」完全無視了四周的人，安地爾拉起了褚冥漾的手，將一塊黑色的水晶放到他掌心中。

認清楚手中的東西為何物，褚冥漾瞪大了雙眼，手不自控地揪住了安地爾的衣袖，緊張地看向眼前的人，「為什麼！？」

「那些雜魚都是朝這東西來的，嗅到味道就瘋了。」安地爾勾起一貫的笑容，「我是來拿下這東西的，在這裡的商店放賣了好一會，應該是結界太好，一時三刻不好找。」

安地爾故意湊到褚冥漾的耳邊輕聲說，「物歸原主。」

「為什麼⋯⋯幫我？」對於安地爾的行為感到不解，褚冥漾神色變得有點複雜。

「喔？」修長的手指沿著白皙的臉龐滑落，此時故意用著所有人都聽得到的聲量回應，「我不是說過會聽命於你嗎？我的主人。」

「死變態給我滾！」

狂傲的笑聲散落於風中，褚冥漾咬著牙放下了直指前方的手槍。

二人親匿的姿態讓在場的某些人心裡發瘋，卻礙於褚冥漾並沒有明確的拒絕態度，只好忍下了上前把人擁在懷中的衝動。

似乎在褚冥漾消失期間，二人建立了一段交情不淺的關係。

手中的水晶傳來冰冰涼涼的感覺，那是陰影的一小塊。在老姐和然的訓練下重新掌握了操控陰影的方法，當然是秘密進行的，不然應該會被一票時間種族追斬。

那股力量在手心蠢蠢欲動，似乎叫囂著要釋放一樣。

「漾漾，你沒事吧？」

不著跡地將手中物收到衣袖中，褚冥漾對凝視著自己的阿利斯安歉意一笑，「我沒事。」

他並沒有察覺到阿利在袍袖裡悄然握成拳的手，徑直地走到比較疏落的地方，手裡形成一個手結，輕輕呢喃著似是歌謠的咒語。

一瞬間，街道上一股清爽的水氣捲蓆而來，掃空了那難聞的氣味，連同右商店街既有的那種不好聞的味道也一同掩蓋了。

站在稍遠位置的褚冥漾回過了頭，對眾人露出了一個笑容。

「大家，好久不見了。」

－TBC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