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清濯,把行裝整理好了嗎?”焯然忙著將衣裝收拾好。
清濯把最後一件衣服摺好,抬起頭來說,“差不多了。”
“那麽明天便出發了喔。”焯然笑著說。
“嗯好的。”清濯乖乖地點了點頭,想了想又問,“那個男人呢?也會跟著我們去嗎?”
焯然的動作頓了一下,然後又說,“怎麼問起他了?你很在意嗎?”
“不……那是因為,他常常在我們身邊打轉啊,還特意搬到我們對面的房子。”清濯皺了皺眉,“焯然……之前……我和他發生過什麼事?”
焯然再沒有說話,只是專心地做著手頭上的事。
每次也是這樣的,只要一提到那男人都事情,焯然就會封口不提。
清濯抬起眼來,瞧了瞧窗外白蘭樹下坐著的男人。
心裡突然充斥了一種鼓動的感覺,卻又帶點痛楚。
他直覺認為在過往一定與這個男人結下不少恩恩怨怨,但既然被遺忘了,是不是就意味著一切也結束了?
人們在街上紛紛走動著,小販叫賣的聲音在四處響起,清濯摟緊了包袱,跟著焯然走。
“我們何時會到?”清濯好奇地看看四周的景物,是一個他從未到過的地方。
“快了,走過市集就是了。”焯然轉過頭看了看清濯,不悅地皺了眉,拉著他的手加快了腳步。
“怎麼了?”
“這裡人多,又混雜,快點離開吧。”
清濯似懂非懂,看了看身後的人群,隱若似是看見了那個熟悉的他。
再走了好一會,四周的景象截然不同。
沒有了市集裡的吵雜,翠綠的嘉樹環繞著周邊,隱若還能聽到有潺潺的流水聲。
他們在一間府坻前停下來,旁邊有一間小廟宇,卻渺無人煙,似乎沒有人在。
“先去打點新屋裡的事,再去那小廟宇打個招呼吧。”焯然也留意到那間小廟宇,但沒多駐足便走進了那大宅內。
天色漸昏暗,清濯和焯然也整理好自己的行裝了。正在想晚飯的著落時,便傳來清脆響亮的敲門聲。
清濯站了起來,“我去看看。”
這裡渺無人煙,在這時份來敲門的會是什麼人呢?
抱著滿腔的疑問,清濯將門開了一條小隙縫,卻意外地看到了那男人。
“冒昧來打擾了,我就住在那小廟宇後邊的房子。”皓鵔笑著說,“知道你們初到步,想來邀請你們到寒舍進膳,以作見面禮,日後多多指教。”
清濯狐疑地皺起眉來,“你不是住在先前那白蘭樹旁嗎?怎會在這裡出現?”
從清濯言語間得知佢有留意到自己,皓鵔不禁一陣狂喜,但還是壓下來了,“先前那裡只是我渡假的地方,現在這裡才是我的家。”
皓鵔狂喜但忍耐著的樣子逃不過清濯的法眼,當然他說的話也不會相信,但不知道為何就是無法狠心地拒絕。
“誰啊?”焯然正好從後探頭來看,“哈?又是你啊?”
皓鵔沉下了臉,對於突然冒出的焯然不甚歡迎。
“清濯,先回屋子裡去。”
看了看僵持在原地的兩人,清濯閉上了嘴乖乖地回到屋子裡。
“真是死纏爛打。”焯然黑著臉,正打算直接關上門,“別來騷擾清濯了。”
“不行!我說過我不會放棄的!”皓鵔拉住了快要關上的門,“我會好好彌補我的錯的。”
焯然放開了合上門的手,環起雙手來,“要怎麼彌補?清濯都忘記你了,難道你讓他再次記起你?”
“只有這樣我才能補償給他……”
“別那麼自私好不好?你以為這是補償嗎?這只不過是另一次的傷害而已。”焯然憤聲道,“你要他記起什麼?記起你曾經對他的傷害嗎?”
說完焯然便“砰”一聲把門關上,剩下了皓鵔在門外一遍又一遍地重覆著焯然說的話。
對啊!憑什麼認為清濯還會想記起他呢?畢竟他曾經如此傷害過這個盡心盡意愛著自己的人。雖然他看不了清濯心上的傷痕,但他知道一定比自己想像中更破爛不堪。
那麼他還用什麼理由,想要他記起自己?
“怎麼了焯然?”清濯看看焯然,又看看被關上的門。
“沒事。”焯然微笑,摸了摸清濯的頭,“餓嗎?”
“嗯,是有點。”
“那帶你去吃點好吃的好嗎?”
“好。”清濯笑著,卻總是偷偷瞧向那道關上了的門,心裡漾起了陣陣漣漪。
『小濯,等我!等我來找你,我一定會來找你的!小濯,我愛你!』
『為什麼你這麽傻……為什麼到最後還是為了傷害你的我…… 』
是誰說的話?怎麼心內一陣刺痛?
“清濯?清濯!”
清濯回過神來,“啊……怎麼了?”
“沒,看你在發呆有點擔心而已。”焯然咬了一口包子,“最近怎麼老是在發呆?在想什麼嗎?”
“哈哈,沒啥的。”清濯乾笑兩聲,“可能新環境,還不是很習慣呢。”
“是這樣嗎?”焯然稍有遲疑地看著清濯。
清濯下意識地乾笑了兩聲,“是的。”
其實當然是掩飾,自從那個男人不斷出現在他面前以後,他便無法將他趕出腦海裡。
儘管什麼也沒發生過,心裡總是有一陣悸動。
腦裡不斷閃過的言語,似是熟悉卻始終記不起源頭,他只知道,心會痛。
即使痛,心還是會忍不住悸動。
這就是他對這個男人的感覺。
焯然不喜歡提起他,所以清濯也很識趣的沒有提及過。
現在,清濯待在房子裡,每天都無所事事。焯然就每天都外出,留著清濯一個人在家。
老實說,清濯悶得要命。
可惜他根本不熟悉這裡,在失憶後外出也是有點不便,一些簡單的對答還好,若是閒聊的話,他便是完全記不起往事。
所以清濯還是選擇留在房中,看看書,練練字這樣。
可變化,就由這天起。
“請問,有人在嗎?”門外傳來了人聲。
清濯好奇,這裡這麽偏僻,是怎樣找來的呢?
他戒備地把門開了一道小縫隙,意外地看到門外正是那男人。
“你找我?”
“是的,小…啊不,清濯。”皓鵔一臉懷念的凝視著清濯的臉。
本來皺著眉的清濯,下一子驚訝得張大了嘴巴,“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?你是誰?”
“對不起,是我虧欠你太多,小濯。“皓鵔情不自禁地提起了清濯的手。
『小濯,等我!等我來找你,我一定會來找你的!小濯,我愛你! 』
清濯似是觸電般立刻抽回了手,蹌踉地後退了一步。“你…“
“我知道是我不好,小濯,讓我補償給你好嗎?”看著清濯眼裡的防備,皓鵔的心驟然被刺痛了一下。
往日最真摯熾熱的目光,如今被冰封起來了。
原來,付出的愛不是理所當然的。
當一顆心不停地給,不停地被冷落,到最後,只會變得比冰還要冷。
“抱歉,往日的事情我已記不起了。”清濯深呼吸一下,整頓了心情,“我知道我們之間是發生了很多事,但而今我真的一點也想不起。”
“沒關係,讓我帶你去記起這一切。”皓鵔再一次牽起清濯的手,“以前失憶的是我,現在由我來守護你吧。”
胸口間傳來一陣又一陣的躍動,清濯雙唇微啟,卻怎樣也說不出一個不字。
皓鵔見清濯猶豫的神色,也沒多等待,擁他進懷裡便從原地消失了。
眼前的景色截然不同,清濯驚訝得張大了嘴巴,“你是!”
“沒錯,我是仙,與你一樣。”皓鵔撥了撥垂在額前的瀏海,“之前被冊封的是我,失掉記憶也忘掉你。”
“哪之後呢?發生了什麼事?”
皓鵔咬了咬唇,焯然的話倏然闖進了他的腦裡,他緊緊抱住了清濯,“小濯,我們重新開始好嗎?留在我身邊吧。”
皓鵔身上的氣味包圍著清濯,感覺似是有點熏醉,“可是以前的事我記不起了。”
“那我們一起忘掉以往的事,只要未來的每一天有你就好。”
“我才剛認識你啊……雖說我們以前是相識的,但現在的我就連你的名字也不知道。”清濯輕輕地搖了搖頭。
“不是的,不是的!”皓鵔收緊了雙臂,低著頭用力深呼吸,白蘭花香除除飄來,“而且,你也愛著我不是嗎?”
清濯答不來,可是胸口間鼓動卻又鬱悶的感覺,只能自騙而不能無視。
一切也太突然了吧?自己也不是青春少艾,容易動情的少女啊!就算過去真的種下了各種恩怨,忘了,不就是完結了麼?
清風微微泛漾,熟悉的氣味又再充斥在兩人之間。
此刻清濯才抬起頭來看清楚,綜橫交錯的樹枝,葉子的剪影,柔柔的陽光,輕風陣陣吹來,輕撫草原上的萬物。
『皓鵔……我原諒你。 』
『君主,絕對不能忘了我喔。』
零碎的片段在腦子裡閃礫,清濯疑惑地凝視著皓鵔,“皓鵔?……君主?”
聽到了熟悉的稱呼,心似乎漏跳了一拍,“小濯,你記起了?”
皓鵔狂喜地緊緊擁著清濯,“天!你記起我了!”
“不……不是的。只是突然想起了夠字。”
“不要緊的,你記起了我的名字就好了。”皓鵔憐愛地撫著清濯順滑的長髮。
“那……君主……”清濯稍微推開了皓鵔的身子,“我是時候回去了。”
“那好吧。”依依不捨的眷戀毫無保留地從皓鵔的話語中吐出,“我送你回去。”
皓鵔俯下身來,柔情一吻印在清濯額上。
二人瞬間消失於空中。
日子一天一天過,自從清濯清醒過來後,已過了好一段時間。
而清濯也開始習慣了在這裡的生活了,焯然安排了一份在藥材鋪裡的簡單工作給清濯做。
藥材鋪的老闆大哥人很好,對清濯照顧周到。而清濯總覺得他很面熟,有一種說不出的相熟感,與他相處的時間過得很舒服。
清濯繫好了腰帶,帶上了布袋,便出門了。
才了好幾步,皓鵔的聲音便從身後響起,“要去工作了嗎?”
“是啊。”
“不要去好嗎?”皓鵔有點彆扭的隨著濯走,“陪我吧,帶你去玩吧,好嗎?”
面對這個有點無賴,又喜歡耍小孩子脾氣的君主,清濯總會情不自禁地掛起沒好氣的笑容,“君主,我也得賺錢生活啊!”
“嘖!咱們是仙啊,還用煩惱這些凡塵俗世的事情麼?”說起來皓鵔又有點不服,“別那麼聽那個呆子的話啦,已是仙了還這麼辛苦為啥啦?”
“君主,我說了很多遍咧,焯然不叫呆子啦。”清濯忍俊不禁地說,“還有啊,我想過得像正常人一樣。每天游手好閒、遊山玩水的生活我才受不了。”
“小濯啊……真的要丟下我嗎?”皓鵔可憐兮兮的拉著清濯的手。
“乖啦,我很快回來。”清濯停了下來,輕輕地拍了拍君主的頭安撫他。
“那我送你吧。”皓鵔扁著嘴,上前抱了抱清濯,瞬間,花瓣滿佈眼前。
清濯被送到藥材鋪附近的小巷子裡,知道皓鵔沒有跟來後鬆了口氣。
有一次君主硬是要跟來,說是要幫手,誰不知似是搗亂一樣,將鋪子裡的藥材都給混為一堆,就感覺是故意給老闆找麻煩的。然後他以後都不敢再讓君主跟來了。
在這段時間裡,清濯慢慢地記起以前的一點一滴。
記起了自己生前是被君主救起來的,然後一起殉情,到死後被埋葬,等待君主到來。
可是往後的事就記不起了,任清濯再努力也想不起一點點,似是被封印了一樣。
現在和君主的相處親近了很多,他還常常來家裡打擾,可是焯然就不是很樂意,兩人老是拌嘴,終日都鬧哄哄的。
要說到君主對自己的意思,卻遲遲未能回應到。雖然知道自己曾經如此深愛著對方,但面對著重新開始的機會,清濯卻猶豫不決。
明明心裡悸動的感覺很清晰,可是那隨之而來的痛楚讓他卻步。
他在害怕,無法再將自己的心意毫無保留地獻出,到底是為了什麼?
君主,你口裡說的錯,是什麼?
是什麼過錯,讓焯然堅決不讓你接近我?
是什麼過錯,讓你自己如此的悔過?
是什麼過錯,讓我無法再接受你的愛,讓我這麼的痛?
一路上想著想著,不知不覺便回到鋪子了。
“老闆早。”
“喲,早哦,小傢伙。”桑炎將手裡的藥包放好,然後轉過身來對清濯一笑。
“今天有什麼要做麼?”清濯禮貌地笑著。
“有喔。”桑炎指了指櫃子下的一堆藥包,“藥材進貨了,要幫忙分好那埋藥材呢。”
“好的。”
“真奇怪,明明你失憶了,可是學過的草藥名卻記得一清一楚啊。”桑炎別有用意地說。
“呵呵,也是。”清濯乾笑了兩聲,“就似日常生活啊,失憶了還是懂得怎生活。”說著,清濯又繼續將藥包整理好。
桑炎凝望著清濯的背影,雙唇蠢蠢欲動,卻始終未發一語。
“啊,對了,下個星期在城裡的廟宇會舉行花燈會哦,要一起去嗎?”
“花燈會?”清濯狐疑地看著桑炎。
“那就那天在鋪子裡等吧!”
時間匆匆地流走了,窗外開始泛黃的微光照進了房子裡。
清濯拉緊了淡藍色的腰帶,又整理了素白色的衣領,將散開的頭髮束成馬尾。
“小濯。”皓鵔不斷拍打著清濯的房門,“你在幹嗎啦?都躲了大半天的,想死你啦!”
清濯霍然打開了門,臉頰有點微微泛紅,“閉嘴啦,你好吵!”
突然出現在門後的清濯把皓鵔攝住了,潔白如花的清濯似是誤闖進凡間的花仙子,啊,不!清濯本來就是仙子啊!”
“君主?”
“小濯你要出去嗎?”皓鵔不悅地扁起嘴來。
“是啊,今天去花燈會。”清濯似是哄小孩般輕輕拍了拍皓鵔的臉,“我走咯。”
“啊!不要!”皓鵔乾脆直接把清濯擁進懷內,“不讓你走!”
“君主……我約了人咧……”
誰不知這句話直接引爆了皓鵔,“什麼!約了誰?那呆子麼?”
“是炎大哥啦!”清濯實在是沒力氣去對付像個小孩的君主,“要不然我們一起去啦!”
“好。”一秒回應。
一個彈指,景色就轉換了。
“喲,小傢伙你來啦!”桑炎從後走來,一把搭住了清濯的肩膀。
然後他獲得了清濯的婉拒,還有皓鵔狠狠的瞪眼。
“我們是要去花燈會了麼?”清濯看著街上逐漸被點起來的花燈,心裡都雀躍起來了。
“是喔,就在前邊,走吧。”
清濯正當想走近一些旁邊的花燈,身後突然傳來了不屬於他們三人的聲音。
“皓鵔!”
TBC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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